一份名单出发之前各小组都拿到了一份名单，小李的这一份数量不多不少二十六个名字及地址，另外还有黄绿两色的一叠卡片，这卡片按名单填写，一个名字填两遍，一遍黄一遍绿，黄的将来是底根，绿的留给名单上的人。小李怎么对二十六这个数字有点敏感呢？小李今年正好二十六岁，工作三年，刚刚结过婚不到一个月，二十六天，小李相信这是个好兆头，不仅一切顺利而且还能积点功德……能做点好事就能积点功德，积了功德就能人生顺利……虽然也不一定，但能做点好事总是心情愉快的，小李没有过多地想，只是坐在小车里轻松地望着外面大片的青黄色的稻田，秋天的天气就是好，阳光也很清爽……“今年的稻子好像成熟的迟呀，每年这个时候应该都在收了。”小李不经意地说出了心里话。“好像是，似乎也不太迟。”这是正在开车的胡主任，这车是胡主任的，今天各组出来都是私人的车，单位出费用，不然不方便。小李坐胡主任的车也略有不安，主任是领导，领导开着自己的车带着自己，似乎有点儿不合适，但单位这么安排的，不要说自己还没车，就是有了，这样的差事可能也要让领导先来……让领导开车，这，这，小李尽量控制自己的气息，尽量表现出一点拘谨的样子来，免得无形中让领导不满意，领导一般都喜欢事事请教的年轻人，听话可以让领导发挥权威，能做上领导都是有权威欲望的，失去权威的感觉就会像公鸡被拔了毛……小李把手里的名单浏览了一下，没看出多少名堂来，突然车子一刹，小李一倾，原来车前面一个老汉骑一辆破旧的电瓶车从路边一窜插过来，胡主任有些忿然地低声骂了一句，小李跟着表示无奈地笑道：“他们这些人什么规矩都不懂，这在乡下开车就是费劲！”“是咧，不是我反应快这就撞上了！”胡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松刹给油起步。小李再次看名单，某村一组有四人，二组有六人，四组有三人……这是一份贫困户名单，其实这与小李的工作一点靠不上边，小李不过一名初中老师，教化学，可这次全县安排帮扶任务繁重，所有驻城单位都有指标任务，小李所在的初中要联系帮扶六百余户，一村来一组，小李这一组还算走时的，才二十六，小张他们那组一百多呢！可是到底怎么帮扶呢？谁知道，单位也没钱，大家也没什么致富的秘诀，要是有自己早就先富了，还用贷款买房啊，虽然才结过婚，但已经还一年多贷了，老的手里钱已经付首款装修婚礼什么的用的尽光了……到底帮扶人家什么？这个问题小李没敢说出来，事情有领导扛着呢，领导叫怎么办就怎么办，反正咱是没办法，没钱没门路，帮着跑跑腿还行……反正这第一次就是让名单上的人把名字签上就行，表示联系上了，下一步再说……胡主任把车子开进乡大院，这里已经停了不少车，除了小李他们单位的就是这乡里的了，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住在城里，开车来上班，免费工作餐，来了也没什么事，不收农业税了也不怎么计生了，做什么事呢？小李不禁有些羡慕，要是自己也能这样上班该有多好！哪里是想来就能来的，没有相当的门路能有这好差事？!乡里正在开村支书会，正说这帮扶的事呢，要求大家积极响应上级安排，认真配合县里来的各个单位，做好每一项……小李一行二十多人好不容易等人家的会结束，才有机会与相关的村支书见面，接待小李这一组的是个肥硕的中年汉子，审视的目光里透着傲慢，漫不经心地握了手就掏出苹果4打电话，小李觉得这人的手肉而滑且凉，没来得及细感受就听在“你快点到楼下，快点！”胡主任与小李跟着村支书下楼，期间小李满脸堆笑地向支书介绍：“这是我们胡主任！”支书稍稍点头微笑，趁着大家不注意迅速斜眼打量这胡主任一番，小李偏偏注意到了，这意味着什么？小李不愿意多想，只是跟在两个人后面下去。到了楼下，阳光已经比较灿烂了，都十点了，这秋老虎还有点余威，小李感到稍许的热。时间不长，一个消瘦的有些畏手畏脚的老头过来了，支书说这就是会计，由他带你们去走访下户。支书问会计哪几家啊？会计说也不记得，家里有名单的……小李赶紧递上手里的名单，支书一言不发，拿了名单直奔一间办公室，小李不明就里就跟了进去，原来他是要复印一份……支书挥挥手走了，会计上了车带胡主任与小李顺路走访，闲扯里知道支书原是屠夫，上届当了支书，在这小街上开了饭庄……这一户只有两个女儿，大的嫁的远，小的招女婿，这女婿还是外地的，小女儿有身体不好，老头子去年被淹死了……这家老两口过日子，老头七十多了，股骨头坏死……会计说饭有得吃，这年头有穷人但还没有吃上顿断下顿的。会计也是六十多的人了，这一带情况他都很熟，他指着名单说，这几家就不要去了，一家是乡里退休的，一家是都上班……说这名单都是个小队报的，多少年了，很多情况都变了，这两户都没人了，上面催的急，小队长就写了名字报上来了……以前也填过的，和这一样，还有当时就给二百块钱的，有几家没拿到钱不肯签名……这些年都扶过很多次了，都这样……也有农户照联系卡上的电话打过去，说缺点肥料钱能不能解决点？话里带着请求也带着试探，有的人没办法自掏了腰包……几家看过来，小李心情有些复杂，有老的有病的也有假的……这叫什么事儿？看看领导倒是一脸的淡然，真不愧是领导，见多识广，明明一点办法没有却显得胸有成竹……这化学上讲要产生新的物质必须要有原料在一定条件下反应才行，这样的帮扶是算物质原料还是特定条件啊？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，看着人家困难却也帮不上忙，却又顶着帮忙的帽子来走访，那渴求的眼神，那无助的神情……再看看手里的这份名单，忽然生出一张张的脸来，有的在讥讽有的在观望有的在等待有的在期待……一小圈下来已经快十一点半了，这到集中的时间了，没走到的人家还有很多，只好把卡放到会计手里，委托会计把下面的工作给做了，这卡签了字就算完成了第一步的任务，下一不再等新精神，没法搞清楚下一步究竟这么安排……集中了，各组的情况差不多，有的组名单里有村长与支书，有的一家是教师，也有的很困难，还有刚刚去世的……回来的路上小李不敢再看名单，望着窗外农田里的村庄，还有新建成的中心村，漂亮整齐的别墅式的楼房让人心生欢喜，可是，那深处，不走进去还真不知道……光看名单谁知道这里的实际情况？但愿不要是船，都浮在水面，这水底更需要清理，否则这水永远清不起来……小李这半天一走简直过了一生，一份简单的名单却是复杂的现实，让人不能轻松……二〇一三年十月三日九点四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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