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奇难忘19岁,医院医身更医心

trust(trustdo)心丝路第8缕丝

------------------

倪男奇|难忘19岁,医院医身更医心

欧姬芙|绘画

年暑假,19岁的我,“活跃”医院的骨科病房里。暑期的骨科病房主要是两类人:一类估计常年都有,各种上了年纪后可能有的病,如股骨头坏死、严重的颈椎病等等;另一类就是中小学生趁着暑假来做脊椎侧弯矫正术。

没有最坏,只有更坏

我基本上是当年病房中脊柱侧弯患者里的老大了,其实还有两个人比我年龄大,让我印象深刻,让我知道我还算幸运:其中一个是北京姑娘,20刚出头,严重的先天性的脊椎侧弯已经让她坐在轮椅上了,很难矫正,当时她还在做某种看起来严酷的术前牵引,好像是要在脑颅上打孔(我宁愿是自己记错了,请原谅那个时候的我死活不明白这个技术是怎么实施的);另外一个大姐40多了,后背佝偻得厉害,估计是太疼痛难忍了,医院,一样好像是难以做手术了,没有婚嫁。这样两个人,摆在我眼前,让我知道没有最糟糕,只有更糟糕。虽然侧弯cobb氏角度,非常严重,但我还可以接受手术治疗,一切还来得及,还有救,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真的是带着幸福感期待着手术的。

19岁的我,刚上完大一。那个时候,先期送我来北京的二姐已经返回安徽,而父母还没有来京。可能真的是因为这个手术是我自己选择、期待已久的,医院有吃有住安心等待。在骨科病房这种不是老就是小的环境里,我,是个青春活力的存在。还没有排到我手术,那我就还是好人一个,有胳膊有腿,能吃能走。

同病相亲,同病相爱

闲着也是闲着,所以我乐意给同病房的上了年纪的病人拿个茶杯端个尿壶什么的,搞得她们特感动,觉得我这个姑娘特懂事。特别其中一位是来自北京的小学老师(因为颈椎问题引发的半身不遂),一个劲地夸我,一直夸到安徽人聪明能干,南方人都聪明能干……没事我就看英语,搞得骨科病房里的小朋友们都来找我,家长们显然很愿意自己的孩子和我这个大学生姐姐交流。其中一个北京女孩思思,比我小几岁,喜欢和我玩,一来二往就熟悉了。因为他们家就在北京,所以时不时她父母会带些好吃的过来,带我一起吃。我父母从医院时,还不忘从家里带来土鸡蛋、家门口的梨……总之,想起来有点泪水涟涟了。思思吃了鸡蛋,直说香,从没见过那么鲜的蛋黄,好吃!

我同房隔壁床的老奶奶,是要安装人工股骨头,当时已经80多岁了吧。她上大学的孙子海波来看望她,于是我们就小聊了一会儿,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北京服装学院。一面之缘,此后从未联系过。直到年,我确认考上了北师大心理学研究生,给他简单写了张明信片,告诉他我要去北京读书了(名字都写错了,但他还是收到了)。他相当认真地回复了我一封信,说当初就医院里还认真看书学习……我也是从他的来信中第一次看到了北京服装学院那个衣字形的logo。后来进入到北服工作11年有余,回想起来与北服最初的相遇是在协和病房里,感觉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。

父母大爱,直面困境

我做完第一次手术后,医生说可以吃酸奶。我爸就跑到协和外面找酸奶,他不知哪种酸奶好,就两个样子各买了一种。快到我第二次大手术的时候,我爸因为学校临近开学,必须得回家上班(他是我的家乡肥西县董岗乡中心小学的校长,他放心不下他的学校),就把我妈和我“抛”在了京城。现在想想他那时多不容易,医院的孩子老婆,一边是近千人的学校。内疚感从那时大概就在他心里种下了,到临终的时候,皮包骨头了,这个自尊心强了一辈子的男人,竟然还特意对小女儿说对不起(另行再写)。我有我妈,我妈没有别的人了,就只能做强大的妈妈了!家属要给手术知情同意书签字,那上面尽是恐怖信息,但我妈也得用常年干农活的粗糙大手颤抖着签了!有一刻,我甚至想,要是手术失败了,难道我必须坐在轮椅上去上课?天哪,安徽师大的教学楼尽是台阶,没有电梯啊!

对手术,虽心有恐惧,但还是无限憧憬。从11岁开始,我便佩戴矫形支具,遵医嘱,一天23小时把那个又厚又硬的家伙箍在上半身。回首少年,我看到生命的弹性和耐力。只是开始戴支具的时候,有过一两次噩梦;当然夏天,因为炎热,皮肤被捂得又红又痒又臭。当时的支具架里层是一层薄薄的类似塑料海绵的东西,那个东西吸汗,所以会散发出难闻的味道。但逐渐还是习惯了,并且离不开它的支撑了!由于严重的脊椎侧弯,左右腰肌严重失衡,如果不戴支具,身体没一会儿就支持不住了。年少时的我,在合肥二姐身边读书,周围基本都是城里孩子,衣服穿着一般都比我好,我就在心里自我安慰:我里面穿的东西可比你们的贵多了!想起那个时候内心的声音,那个自我安抚寻找信心的少女,觉得她无比可爱,令我感动。

当身体经过8年多的束缚,终究发现这无法解决根本时,19岁的我知道,手术才是根本。其实11岁时,那是年暑期之后,父母就曾带着我北上协和,甚至住院证都办了,但因为种种,最终没有手术(那是动荡后的北京,专家四散,我也倔强,父母恐也是害怕手术不成功)。但我一点也没有后悔,也没有抱怨责备父母。我知道,我这样来自安徽农村的身患脊柱侧弯的女孩,能够到北京就医,是父母下了多大决心的。用我妈的话说,要不是因为带我去北京看病,她一辈子也不可能上京城!

矫正畸形,大医医心

19岁,骨骼已经定型,晚或许是晚了点,但一切都还来得及。正因为是19岁,我不再像11岁那般恐惧,我在期待欢迎手术的到来。我信任医生,我能够有医院得到治疗,我心怀感激。

协和的医生护士们给了我最好的生命的教育,特别是我的主刀医生王以朋。他那时从美国学习回来没多久,对西式的临床护理很推崇。我做学生的时候是个好学生,我做病人的时候更是个好病人:医生嘱咐怎么做就怎么做,非常尊重医生。手术完了,每天就盼望着医生来查房的时间,那比盼望见恋人还热切(当然截止那时,我还没有真正恋爱过)。医生看我已经是个在读的大学生,又从农村来,老母在一旁照顾,估计也是心生怜爱吧。这只是我的揣测,如果看看周围,就知道他并不是只对我如此,他对所有的病人都是如此。

手术一共两次。一次松动椎体及取骨辅助手术,一次放矫正棒的大手术。王大夫经常都在病房里,有时夜里也在。真心觉得医生不容易。你可以想象,病房里老老小小他的病人都是他的孩子,那感觉就像是班里都是青春期的孩子对帅哥班主任的感情,大家都在私下关心谈论……医院紧张严肃的氛围之下的一种调节放松吧。

第二次手术完了,我被推回病房,尚未完全苏醒,基本没有知觉。当王大夫来看我的时候,我似乎一下子醒了,也忘了礼节,忙问:矫正了多少度?他幽默地说:长高了!不能长得太高,要不然就走不了路了!据我妈说,我脸色苍白,嘴唇发紫,手脚冰冷。我妈担心地问需不需要给我输血。王大夫轻触我的指甲盖,肯定地说不用。我没有被输血。因为医生觉得不必要,医生说省的钱给我上大学。我妈特别感激医生,这话估计说到她心坎里去了,这些医生绝对不让花冤枉钱,面对这样的医生,怎能不感动呢?!用我妈的话说,手术连续数个小时,我们连个盒饭都没有给人准备,更别说红包了。这样的医生怎能不让人感动呢!

看着王大夫给病人看病的情形,对我,是一种享受。他那么热情开朗,声音浑厚响亮,透着希望乐观,对每个病人,不论老少美丑、不论教育程度,都无比耐心讲解。他那全然在当下的存在,给了19岁的我最宝贵的生命疗愈与滋养(我到北京读书后,竟然还去了至少两次协和,名曰复查,实乃就是观看他给病人看病的情形)。他不仅是矫正了我侧弯的脊椎,更是让我感受到生命的美好。在面对死亡、疾病的日子里,依然可以开着生命的玩笑,譬如,王大夫说给你们小姑娘用内缝(几十厘米长长的手术刀口),这样刀口好看些。想想医生用爱一针一线缝上刀口,小姑娘们都该乐了,就差比拼谁的刀口缝得更好看了。所以,住院的那段日子,尽管翻身都需要人帮助,术后整夜疼痛难以安眠,大小便都在床上,躺在床上让实习的小护士帮着洗头发,然而,这些在19岁的年华里,都变成了一种生活的恩赐:体验生命的脆弱与坚强,感受大爱的光芒与疗愈。

我的妈妈,也给我展示了什么是伟大智慧的母亲。无畏无惧,至少在我面前。一个农村妇女,认识不了几个字,陪着医院里面对各种情况。那年她已年近六十,忍受着自己有关节炎的老腿疼痛,医院里复杂丰富的多个楼层多种信息,晚上在我的病床旁搭几把椅子睡觉。看到我手术后浑身冰冷地被推到病房,她就想办法找到一个别人输液后的瓶子,装上热水裹上衣服给我暖脚。后来回到家里,有次不经意间,她才一边比划着一边跟我说,那时她看到医生从我的身体里抽出那么长那么长的引流管时(若没记错就是手术之后,暂时留在身体里导流出身体里的废液的管子),她看得都快晕倒了。她实在难以直视女儿遭那么大的罪吧。

19岁,王以朋大夫的医者形象,已然镌刻在心。

19岁,麻醉失败的小病友的父亲高兴地推着手术完的我去拍片子,让我知道原来我们都是彼此相连。

19岁,医院病房,我手捧安徽师大同学们的慰问来信,感动地眼泪哗哗……

19岁,转眼已被远远抛在身后,她给予我的是那般宝贵,至今依然滋养着我。

想看男奇更多生命故事,
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huangyunqing.com/jbzl/6222.html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
  • 热点文章

    • 没有热点文章

    推荐文章

    • 没有推荐文章